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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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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0

靳若已經摸清了蘇氏別院的布局,五進大院,大堂一間、偏堂三間、廂房十四間,另有後院一處,花園一處,柴房兩所,大小廚房各一間,馬廄兩處,倉庫一間,堪比一所中等規模的驛站。

可是,這所別院裏卻沒有人。

一般來說,大家族的別院都會配備一定比例的仆從,負責灑掃和基礎設施的維護,可靳若轉了兩大圈,沒見到一個仆從,就連護院都只在別院外圍巡邏,從不踏足內墻半步。

庭廊和屋檐下掛滿了燈籠,風一吹,燈火搖曳,噠噠作響,除此之外,沒有任何活物的氣息。

靳若背後汗毛豎起一大片,他覺得不太對勁兒,此處怪異,不宜久留,貼著墻邊溜到了後門,後墻有個狗洞,他就是從這個洞鉆進來的,洞口長著半身人高的雜草,位置很隱秘。

腦袋剛紮進狗洞,就聽身後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,靳若忙回身伏地,藏在雜草下觀察。

一個人走了進來,素白的長衫,脖頸修長,提燈走路的姿勢像只心高氣傲的白鶴,是蘇意蘊。

靳若大喜,半夜三更蘇意蘊一個人鬼鬼祟祟來此,定是有貓膩,這一晚上總算沒白忙。

蘇意蘊旁若無人走到倉庫門前,掏出一串銅鑰匙,挑出三把,按順序開了三道門,第一道是普通的木門,只做掩人耳目用,第二道木門甚是厚重,蘇意蘊用了吃奶的力氣才推開,第三道是黑色的鐵門,有機關,插|入鑰匙後,鐵門板向兩側平移開啟。

倉庫裏黑乎乎的,蘇意蘊提著燈走了進去,良久,都沒有動靜。

靳若伏地傾聽,四周很安靜,不像有伏兵的樣子,想了想,機不可失時不再來,貓著腰鉆進了倉庫。

一進來就明白了,倉庫裏壘放著山一樣高的大貨包,四處彌漫著濃郁的茶葉香氣,靳若抽出靴中的小刀插入一個貨包,抽出一把茶葉,盛在掌心聞了聞,笑了。

是百花茶的贗品。

甘紅英猜測的不錯,贗品百花茶的供應商就是隨州蘇氏,這裏便是贗品茶的老巢,這次可真來著了。

就在此時,靳若聽到了人說話的聲音,忙壓低身體,貼著地順著聲音來的方向尋去,繞過兩堆貨包,再次看到了蘇意蘊。

蘇意蘊正在和一個戴著冪籬的人說話,燈籠的光透過冪籬映出此人的身形,瘦得嚇人,他說話的聲音很弱,什麽都聽不到。

靳若認出來了,他就是林隨安口中的七爺,心中愈發好奇,不由又靠近了幾分,豈料就在此時,一道厲風毫無預兆從後方襲來,靳若條件反射就地一滾,黑色刀光擦著頭皮掠了過去,幾根斷發落在了地上。

身後站著一個面具人,手持黑色橫刀,兩只漆黑無光的眼珠子透過面具的空洞直勾勾盯著他。

大意了,居然有埋伏!

靳若眸光一閃,抽刀出鞘,整個人宛若陀螺貼地狂旋而出,刀風割破貨包,茶葉漫天飛舞,恰好形成了掩護。靳若膝足|交替點地,以“之”字走位到了面具人身後,鏟地來了一刀。

這一招結合了“迅風振秋葉”的速度和“貼地無賴戰法”的出其不意,靳若本以為十拿九穩,不料那面具人突然走出一串八卦步法,全避開了,反手攻出一刀,速度和靳若不相上下,招式竟與“刀釜斷殤”有八分相似。

靳若這一驚可非同小可,雙掌拍地直直後竄出丈外,滴溜溜兩個轉身沖出了倉庫,面具人緊追不舍,橫刀舞得虎虎生風,靳若被迫應戰,一交手就覺不妙,面具人不僅速度駭人,更可怕的是,似乎能預估到靳若的每一招攻勢,完美化解,尤其是此人變化莫測的步法,怎麽看怎麽眼熟。

靳若腦中叮一聲,這個步法是東都凈門秘傳步法,除了東都分壇的七星,只有一個人會用,眼前人的身份幾乎呼之欲出——

“沈勳!你這個叛徒!”靳若大喝一聲,面具人身形一滯,似乎驚到了。

就是現在!

靳若旋身甩出一招“割喉血十丈”,面具人當即回神,偏頭避開,若凈的刀刃擦著樹皮面具哢一聲劃過去,面具裂開了,露出了下面的臉,果然是東都凈門分壇前任大長老沈勳。

沈勳瘦得幾乎脫了像,眼窩深深凹陷,蠟黃色的皮膚緊緊包裹著的頭骨,仿佛皮骨之間沒有半點筋肉,站在月光下,仿佛一具從土裏爬出來的幹屍。

靳若打了個寒顫,又喊了一聲,“沈勳?”

沈勳眼窩裏的眼球轉動了一下,豁然高舉橫刀,這是一個信號,倉庫裏、屋頂上爬出了幾十個面具人,四腳著地,身體以一種詭異的弧度拱起,像一堆人形蜥蜴。

哎呦我滴個娘誒!

靳若倒吸涼氣,就勢往地上一趴,連滾帶竄沖向後墻,屁股後面都逃出了煙,呲溜一下順著狗洞鉆了出去,說時遲那時快,勁風呼嘯而至轟在了後背上,靳若整個人飛了出去,落地噴出一口血,回頭一瞧,沈勳帶著一堆蜥蜴面具人追了過來。

靳若當機立斷掏出懷中信號煙火放出,明亮的煙火劃破夜空,轟一聲炸開,幾乎照亮了整片桃源鄉。

這是的凈門十萬火急的信煙,除了凈門門主,只有五大都城分壇壇主夠級別配備,非危及性命時不可使用。

煙火升空的時候,沈勳的動作又滯了一下,擡起了頭,璀璨的焰火在他空洞的眼眶裏亮起了一抹光,蜥蜴面具人也學著他的樣子齊齊仰著頭,定定看著光的來向。

煙火湮滅,一切重歸黑暗。

沈勳轉頭之時,靳若已經不見了。

花一棠猛地從賬簿堆裏擡起頭,“什麽聲音?!”

淩芝顏推開窗扇探頭看去,面色微變,“好像是凈門的信號焰火,距離此處——很近!”

花一棠甩手將賬簿扔給周乾,快步沖出門,門外望風的伍達飛快匯報,“焰火是從南面升起來的。”

“淩六郎,帶我上屋頂看看!”花一棠大叫。

伍達嚇得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,他們現在可是在王氏的別院偷賬簿的賊,能不能低調點?!

淩芝顏拽著花一棠躍上屋頂,二人定眼望去,但見桃源鄉中央位置的蘇氏宅院燈火通明,人影攢動,正是信煙發出的方向,而北方的馬氏別院中,隱隱傳出了殺聲。

“不好,可能是林娘子和靳少門主遇到危險了!”淩芝顏低呼,“四郎!”

花一棠雙目迸出血絲,“叫人支援!”

林隨安也看到了靳若的求救信號,暗呼糟糕。

不能在這兒蘑菇了,必須速戰速決!

“伊塔、青龍朱雀白虎玄武,護好花三娘和雪娘子!半步不可離開!”

伊塔:“豬人!不!”

花三娘大急,“別管我們,去幫林娘子!”

“這是命令!”林隨安厲喝,淩厲目光觸及花一夢與花一棠五分相似的五官之時不由一軟,笑道,“三娘放心,我定會送你們平安回家。”

花一夢突然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,林隨安的笑臉在一片恐怖的殺意中仿佛一道光,明亮得震撼,心臟突突突亂跳起來,眼看著林隨安雙足踏風飈了出去。

面具人似一團團鬼魅紛紛落下墻頭,連綿不絕的黑色刀光形成鋪天蓋地的黑霧裹住了林隨安的身影,可不過瞬間,墨綠色的驚電硬生生撕開了霧氣,直直殺向了院門。

月光映著刀光,刀光映著林隨安臉上的血,如殺神降世,震懾心魂。

另一隊面具人湧向了花一夢,伊塔口中高呼著聽不懂的波斯語,四聖居然聽懂了,足下生風,攻守交替,形成了一種特別的陣法,將花一夢和雪秋娘子保護地密不透風,有條不紊向出口方向移動。

花一夢的視線被擋住了,失去了林隨安的身影後才意識到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忘了呼吸,忙緩了兩口氣,心跳的聲音震得她整個人有些發懵,不禁捂住了胸口。

難怪四郎被迷得魂不守舍,這般英姿颯爽的帥氣小娘子,就連她都心動了……

戰鬥中的林隨安沒由來打了個寒顫,反手撩刀掀飛一個面具人,心中不詳預感愈來愈劇,一方面,是因為擔心靳若,另一方面,是因為眼前的面具人。

她砍翻了至少二十個面具人,很快就發現了他們的破綻,速度很快,招式神似十凈集,但應變能力很差,只要稍微變幻招式,便一砍一個準,一路殺過來,林隨安甚至有種錯覺,她是在砍一堆能快速移動的樹樁子,加上這些面具都是樹皮做的,這種感覺愈發明顯。

重覆的招式、重覆的面具、重覆的砍殺節奏,不斷的重覆、重覆、重覆——林隨安已經數不清她砍了多少人,身體裏湧起了一種很難形容的煩躁感,千凈仿佛也被這種重覆的砍殺磨去了殺意,漸漸黯淡了。

林隨安心道不好!這些面具人就是讓她疲勞作戰的陷阱,目的就是消耗她的戰意和精神集中力。

繼續這般無止境消耗下去肯定完蛋!

院門就在眼前,瞧材質不過是普通的木門,林隨安咬破舌尖,精神不覺一震,掄開膀子蕩出大招“刀釜斷殤”,劈飛了六個面具人,院門應聲碎裂,外面又湧進來一堆面具人,此起彼伏的面具互相擠壓著,簡直像捅了蟑螂窩。

林隨安縱身而起,踏著幾個面具人的腦殼躍上墻頭,本想著看看能否另辟蹊徑突圍,卻在院墻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面具人仰頭看著她,頭發根都豎起來了。

果然,此路不通!

看來想要先送花三娘等人出去是不可能了!

幹脆一不做二不休,擒賊先擒王!

正想著,林隨安聽到身後有聲音,回頭一看,發現那些剛從墻頭爬下去的面具人竟然又紛紛爬上墻頭來追她——奇怪,他們應該明明知道花三娘等人被困在院裏,她不可能獨自離開,怎麽還如此鍥而不舍,就好似——好似她身上裝了什麽目標跟蹤器一般……

莫非!

林隨安心頭一動,索性沿著墻頭跑了起來,墻頭很窄,只夠容納一個人,面具人爭先恐後爬墻追趕,竟將同夥都擠了下去,甚至產生了踩踏慘案,最終被迫排成了一隊追殺。林隨安跑幾步、回頭、砍翻幾個,繼續跑,受傷的面具人掉了下去,新的面具人踩著同夥的身體爬上墻,繼續追——

林隨安幾乎笑出聲,她猜對了,這幫面具人雖然是破軍實驗品的升級版,但依舊沒腦子,估計是被人強制下了追殺千凈之主林隨安的命令,只知道追殺,不知道變通。

林隨安一路跑一路砍,面具人一路掉一路爬一路追,適才還緊張激烈的戰鬥竟是變得莫名有些好笑。

有了林隨安這個活靶子一路引怪,花一夢那邊的戰況輕松了不少,伊塔和四聖抓住時機護著兩名娘子避到了墻根,圍攻他們的面具人動作漸漸變慢了,好像失去了指示信號般,最後竟是停了下來,只是圍著,不再攻擊,四聖松了口氣,伊塔還能抽空為林隨安喊兩嗓子“豬人威武!”

眼看林隨安砍人的速度越來越快,擋在蘇飛章前方的面具人越來越少,馬開成坐不住了,飛快退到蘇飛章身後,低聲道,“百花茶市場廣闊,前景無限,花氏一家絕對吞不下來,我們大可以與花氏合作,共同經營百花茶,何必喊打喊殺,趕盡殺絕呢?”

蘇飛章臉色白得嚇人,雙手緊緊攥著,骨節發青,聲音從他的牙縫裏鉆出來,帶著刺骨的寒意,“事已至此,今日不是她死,就是我亡!”

馬開成愕然:“何至於此?!”

蘇飛章死死盯著林隨安,看著那個幹瘦的小娘子越來越近,手中的刀光越來越亮,倒在地上的面具人越來越多,一種來自本能的恐懼湧上心頭。

這就是所謂的“破軍”嗎?!

最後一層面具人被攻破了,千凈攜風帶煞蕩了過來,馬開成尖叫著跌坐在地,眼睜睜看著墨綠的刀光劈到了蘇飛章額頭半寸,停住了。

林隨安渾身散發著濃郁的血腥氣,瞳孔縮成了針尖,蘇飛章勾起嘴角,擡起一根手指晃了晃,十幾名護院從身後的廳堂走出,每個護院都用刀逼著一名人質——是那些茶坊掌櫃,個個嚇得痛哭流涕,腿腳發軟。

蘇飛章:“放下刀。否則,我就把他們全殺了。”

林隨安牙關咬碎,甜腥的血腥氣充滿了口腔,持刀的手一動不動。

馬開成震驚地說不出話來:竟然想用人質威脅千凈之主,蘇飛章這是吃錯了藥嗎?

一眾人質更是絕望,他們聽過凈門林隨安的名號,是個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狠人,他們與林隨安素不相識,林隨安怎麽可能為了陌生人受制於他人?他們這次死定了!

莫說他們不信,林隨安自己也不信,現在的她只需輕輕動動手指,砍了蘇飛章,便能破了這生死局。更何況,她身後還有花一夢、伊塔、四聖和雪秋娘子——至於眼前這些個茶坊掌櫃,關她屁事——

“嗤——”

一道血漿飈上半空,幾點猩紅落在了千凈的刀刃上,滑落,滴在地上。一個人質的頭顱咕嚕嚕滾了出去。

千凈驟然綠光大盛,林隨安猛地撤刀,踉蹌後退幾大步,不可置信看著蘇飛章,“你瘋了嗎?!”

蘇飛章的目光定在林隨安的臉上——林隨安唇色發白,雙瞳赤紅,顯然是受了極大的刺激,心中不由欣喜,看來傳聞是真的,所向睥睨的千凈之主是不能殺人的!

一柄不能殺人的刀,再鋒利也是廢品!

蘇飛章擡起第二根手指,護院揪起第二名人質,刀刃劃破皮膚,鮮紅的血漿汨汨流了下來。

“林隨安,放下刀。”

身後花一夢和伊塔似乎大聲喊著什麽,林隨安聽不太清了,千凈在的掌中發出低低的嗡鳴,刀刃上沾染的血刺得她眼瞳劇痛,恍惚間,那些鮮紅幻化成了血腥殺意,纏繞著鉆進了掌心,順著筋脈流到了心裏,心臟的跳動越來越快,仿佛拼命催促著什麽。

林隨安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,突然,手指一抖,千凈脫手,掉在了地上。

蘇飛章開始爆笑,向前一指,“廢了林隨安,要活的。”

四名護院沖了上去,四柄刀同時刺進了林隨安肩膀大腿,頓時血流如註,林隨安痛苦地彎下了身。花一夢嘶聲尖叫,伊塔和四聖怒吼著沖出,靜止不動的面具人倏然開始攻擊,伊塔躲避不及,被砍了一刀,青龍將伊塔拖了回去,面具人又安靜了下來,高高舉著刀,很明顯,只要他們敢動一步,便會毫不留情斬殺。

“不許過來!”林隨安大喝,猛地擡起了頭,淩厲的目光比千凈的刀光更為駭人,四名護院大驚失色,同時後撤,插|進林隨安身體的刀被帶了出來,血水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。

雪秋娘子腿一軟,跪在了地上,花一夢淚流滿面,伊塔和四聖眼赤似火,卻是一動都不能動。

護院們持刀的手不禁有些發抖,茶坊掌櫃們跪在地上,看著渾身浴血的林隨安,忍不住也哭了起來。

林隨安卻笑了,這四刀刺的很好,劇烈的疼痛逼退了血腥殺意,喚醒了她的神志,現在的她,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
血流的有點多,視線有點模糊,不過問題不大,這具身體的肌肉記憶在無意識間幫她避開了要害。

林隨安慢慢挺直了腰桿。

不能倒下去,這可是她身為千凈之主的逼格!

蘇飛章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去,“你和傳說中的破軍很像,又不像。”

林隨安眨眼,“你是三爺?”

蘇飛章的表情好像吃了一只蒼蠅。

林隨安冷笑道:“原來堂堂隨州蘇氏的家主也只是三爺腳下的一條狗。”

蘇飛章臉青了:“砍了她的手腳!”

護院們猶疑著上前,可面對林隨安駭人的殺意,全身的骨頭都在害怕,根本不敢動手。

林隨安舔著嘴角的血,笑出了聲。

蘇飛章怒發沖冠,搶過一柄刀不管不顧朝著林隨安砍了過去,豈料就在此時,後方的馬開成突然慘叫起來,蘇飛章餘光一瞥,就見六道鬼魅殘影仿若蓮花在人群中轟然綻放,護院和人質同時應聲倒地,幾乎同一時間,蘇飛章手腕哢嚓一聲,碎了,手裏的刀被人奪了去,橫了自己的脖子。

林隨安的笑聲響在耳邊,猶如來自地獄的催命咒,“沒人告訴過你,接近我很危險嗎?”

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,蘇飛章全身抖得幾乎站不穩,嘴裏發出無意義的嗚咽,一半因為斷手之痛,一半因為眼前的駭人之景。

所有護院都倒下了,只有馬開成還站著,臉上掛著狡黠的笑,瘦小的身材仿若雨後春筍一般節節拔高,蘇飛章這才註意到,這個“馬開成”的身後還躺著另一個不省人事的馬開成。

“馬開成”揪住腦門上的浮皮扯下來一塊,嘆了口氣,“我只不過來遲了片刻,你怎麽狼狽成了這般模樣?”

林隨安也嘆了口氣,“你不能早點出門嗎?”

“馬開成”抹了把臉,臉上多了一張銀面具,“上次的面具被你劈壞了,做新面具花了不少時間,能及時趕過來已經算你命大了。對了,這張新面具花了我足足十貫錢,你要賠給我哦。”

林隨安無奈,“堂堂天下第一盜雲中月,當不至於這麽摳門吧?”

“不賠錢也行,算你欠我個人情如何?”雲中月晃悠過來,用手指戳了戳林隨安持刀的手。

林隨安怔了一下,雲中月已經抓住了刀柄替她抵住了蘇飛章的脖子,“蘇家主,讓他們放人嘍。”

蘇飛章狠狠閉眼,咬牙切齒擠出兩個字,“放人!”

面具人齊刷刷轉過頭來,眼球齊刷刷動了一下,好似身體裏的什麽東西被喚醒了,同時殺向了林隨安。

雲中月:“餵餵餵?”

林隨安心頭一沈,腳尖勾起千凈握在手中,如離弦之箭迎了上去,“伊塔,趁機帶大家走——”

可伊塔和四聖露出驚懼之色,花一夢紅著眼大喝,“林娘子小心!”

說時遲那時快,林隨安只覺一團風罩住了她,嗖嗖嗖幾個飛旋淩空落地,雲中月的面具出現在身側,叮一聲豁了一塊,露出半條眉毛,林隨安這才意識到剛剛是雲中月救了她。

雲中月飛快收回環住林隨安腰的手,低聲問,“你還好嗎?”

林隨安晃了晃腦袋,腦袋有些發蒙——剛剛她竟然沒發現有人偷襲,難道是因為失血過多,反應變慢了嗎?

“不太好。”林隨安道,何止不太好,簡直糟透了。

墻頭再次爬滿了面具人,數量雖然不多,但造型更詭異了,皆是四腳著地,弓腰仰頭,像一群人形蜥蜴。林隨安不禁想起了誠縣的裘老莊主——破軍2.0版。

雲中月又嘆了口氣,“若是只有你一個人,我定能帶你逃出去。”

林隨安:“你若是貪生怕死,就不會來救我了。”

雲中月歪頭,“你就這麽信我?”

林隨安耳朵動了一下,深吸一口氣,笑了,“我是信我身後的人!”

話音未落,無數羽箭攜著厲嘯破空而至,射|入人形蜥蜴面具人的額心,面具人慘叫著墜落,血漿和腦漿流了滿地。

“吾乃揚都狂人花四郎,見過三山五岳游過五湖四海,勘破六道輪回四界八荒,來如風,去如電,最是睚眥必報小肚雞腸,犯我者,大卸八塊,傷我家人者,挫骨揚灰!”

眾人順聲望去,但見廳堂的屋脊上開出了一朵巨大的牡丹花,花瓣是極致的白,夜風是極致的黑,無數的弓弩從他腳下升起,襯得一張俊麗明亮的臉煞氣四溢。

花一棠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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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中月:艹,我好容易帥一回,風頭又被這個的花哨的紈絝搶光了。

林隨安:這貨的前搖也太長了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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